23最后一头战象

来源:学生作业帮助网 编辑:作业帮 时间:2024/04/29 15:06:46

23最后一头战象

西双版纳曾经有过威风凛(lǐn)凛的象兵.所谓象兵,就是骑着大象作战的士兵.士兵骑象杀敌,战象用长鼻劈敌,用象蹄踩敌,一大群战象,排水倒海般地扑向敌人,势不可当.
  1943年,象兵在西双版纳打洛江畔和日寇打了一仗.战斗结束后,鬼子扔下了七十多具尸体,我方八十多头战象全部中弹倒地.人们在打洛江边挖了一个巨坑,隆重埋葬阵亡的战象.
  在搬运战象的尸体时,人们发现一头浑身是血的公象还在喘息,就把它运回寨子,治好伤养了起来.村民们从不叫它搬运东西,它整天优哉(zāi)游哉地在寨子里闲逛,到东家要串香蕉,到西家喝筒泉水.
  它叫嘎(gǎ)羧(suō),负责饲养它的是波农丁.
  二十多年过去,嘎羧五十多岁了.它显得很衰老,整天卧在树阴下打瞌(kē)睡.有一天,嘎羧躺在地上拒绝进食,要揪住它的鼻子摇晃好一阵,它才会艰难地睁开眼睛,朝你看一眼.波农丁对我说:“太阳要落山了,火塘要熄灭了,嘎羧要走黄泉路啦.”
  第二天早晨,嘎羧突然十分亢(kàng)奋,两只眼睛烧得通红,见到波农丁,欧(ōu)欧地轻吼着,象蹄急促地踏着地面,鼻尖指向堆放杂物的阁楼,像是想得到阁楼上的什么东西.
  阁楼上有半箩谷种和两串玉米.我以为它精神好转想吃东西了,就把两串玉米扔下去.嘎羧用鼻尖钩住,像丢垃(lā)圾(jī)似的甩出象房,继续焦躁不安地仰头吼叫.破篾(miè)席里面有一件类似马鞍的东西,我漫不经心地一脚把它踢下楼去.没想到,嘎羧见了,一下子安静下来,用鼻子呼呼吹去上面的灰尘,鼻尖久久地在上面摩挲(suō)着,眼睛里泪光闪闪,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老朋友.
  “哦,原来它是要自己的象鞍啊.”波农丁恍然大悟,“这就是它当年披挂的鞍子,给它治伤时,我把象鞍从它身上解下来扔到小阁楼上了.唉,整整二十六年了,它还记得那么牢.”
  象鞍上留着弹洞,似乎还有斑斑血迹,混合着一股皮革、硝烟、战尘和血液的奇特气味;象鞍的中央有一个莲花状的座垫,四周镶着一圈银铃,还缀着杏黄色的流苏.二十六个春秋过去,象鞍已经破旧了,仍显出凝重华贵;嘎羧披挂上象鞍,平添了一股英武豪迈的气概.
  波农丁皱着眉头,伤感地说:“它要离开我们去象冢(zhǒng)了.”
  大象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,每群象都有一个象冢,除了横遭不幸暴毙(bì)荒野的,它们都能准确地预感到自己的死期,在死神降临前的半个月左右,会独自走到遥远而又神秘的象冢里去.
  嘎羧要走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寨,男女老少都来为嘎羧送行.许多人泣不成声.村长在嘎羧脖子上系了一条洁白的纱巾,四条象腿上绑了四块黑布.老人和孩子捧着香蕉、甘蔗(zhè)和糯(nuò)米粑(bā)粑,送到嘎羧嘴边,它什么也没吃,只喝了一点水,绕着寨子走了三圈.
  日落西山,天色苍茫,在一片唏(xī)嘘(xū)声中,嘎羧开始上路.
  我和波农丁悄悄地跟在嘎羧后面,想看个究竟.嘎羧走了整整一夜,天亮时,来到打洛江畔.它站在江滩的卵石上,久久凝望着清波荡漾的江面.然后,它踩着哗哗流淌的江水,走到一块龟形礁(jiāo)石上亲了又亲,许久,又昂起头来,向着天边那轮火红的朝阳,欧──欧──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.这时,它身体膨(péng)胀起来,四条腿皮肤紧绷绷地发亮,一双眼睛炯(jǒng)炯有神,吼声激越悲壮,惊得江里的鱼儿扑喇喇跳出水面.
  “我想起来了,二十六年前,我们就是在这里把嘎羧抬上岸.”波农丁说.
  原来嘎羧是要回到当年曾经浴血搏杀的战场!
  太阳升到了槟(bīng)榔(láng)树梢,嘎羧离开了打洛江,钻进一条草木茂盛的箐(qìng)沟.在一块平缓的向阳的小 山坡上,它突然停了下来.
  “哦,这里就是埋葬八十多头战象的地方,我记得很清楚,喏(nuò),那儿还有一块碑.”波农丁悄悄地说.
 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,荒草丛中,果然竖着一块石碑,镌刻着三个金箔(bó)剥落、字迹有点模糊的大字:百象冢.
  嘎羧来到石碑前,选了一块平坦的草地,一对象牙就像两支铁镐(gǎo),在地上挖掘起来.它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,又经过长途跋涉,体力不济,挖一阵就喘息一阵.嘎羧从早晨一直挖到下午,终于挖出了一个椭(tuǒ)圆形的浅坑.它滑下坑去,在坑里继续挖,用鼻子卷着土块抛出坑;我们躲在远处,看着它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往下沉.
  太阳落山了,月亮升起来了,它仍在埋头挖着.半夜,嘎羧的脊背从坑沿沉下去不见了,象牙掘土的冬冬声越来越稀,长鼻抛土的节奏也越来越慢.鸡叫头遍时,终于,一切都平静下来,什么声音也没有了.
  我和波农丁耐心地等到东方吐白,走到坑边查看.土坑约有三米深,嘎羧卧在坑底,侧着脸,鼻子盘在腿弯,一只眼睛睁得老大,凝望着天空.
  它死了.它没有到祖宗留下的象冢.它和曾经并肩战斗的同伴们躺在了一起